成御|入云涉水
四成局咪日常生活,还没有挑明的时期。
感谢两位在日本的朋友,恰好这篇创作最主要的时期在某位(还是两位?)去京都的时候,于是假装自己也蹭了一把哈哈哈!
肉的话有点:双性、轻度spank,感觉都是很爱写的元素呢。
1.
他在乌云蔽日的下午奔走,从最近的综合商场走到公寓门口只要几公里左右,拖着一杆暗红色行李箱,裹着围巾,行色匆匆。路上绝大部分人露出类似的焦急或愁苦的表情,显然都在与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斗争,无暇顾及他与周身气质有奇异反差的兜帽、无缘无故硕大的行李箱,或许他只是偶然来到这座城市的,冷峻的擦身而过之间,不会留下他曾在此停驻过的证据。
到事务所门口,街道已经再无他人,天色昏暗如日食,门口新贴的小广告已遮住了已经褪色的污言秽语,旁边是少女用彩色蜡笔画下的简笔小房子,正方形上叠着三角形和一个烟囱,纽扣一样的洞从门口一点点排开,仿的是毕毕鲁芭演出海报上的吸铁石。
他将行李箱放直,观察四周,深吸一口气攘去采购囤货的疲惫,转开钥匙感觉门锁正在生锈,隔天需换新钥匙,除开常驻常至的人外,还要多给真宵留一把,免得她修行归来,以为成步堂和素未谋面的可怜小女孩已被扫地出门、不知所踪。从杂乱而堪堪收拾出一条路的通道走上楼梯,他又在想梯子的钢筋应当加固,少女喜欢在梯子上练习从舞台上走下来的步伐,时光使她日渐抽条,他总担心孩子一脚踩空。总之总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去操心,在某个已忘记前因的谈话中,某人曾这样对他讲:“现在要操心的事情态度太多了,连压抑都是奢侈的。”他深以为然,想到房间因连绵阴雨而发霉的味道会让他想起失落在被褥夺名誉的岁月,但接下来如何用肥皂、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重新装点房子就会占据他大部分思考。
打开门之前,他便闻到了土豆洋葱炖牛肉的香气,有轻快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朝他奔来,贴近门,似乎憋着笑和呼吸,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鬼鬼祟祟,轴承转出一种婉转的吱呀,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意欲捉弄来人的小脑袋悄悄露出来。他径直将大手往少女小脑袋上一抚,可爱的试探立马变成哇哇大叫,美贯伸出小拳头往上要锤他的手,被他迅速躲开了。
“本来还说吓你一跳再给块糖吃,结果爸爸总是不配合演戏!”
他严峻的脸顷刻被浸入了生的色彩,饶有兴味地胡扯着:“爸爸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没那么好,不能随便吃糖。”
少女从鞋柜旁跑走给他让路,回到茶几上继续摆弄自己的手工作业:“你才多大呀!说话像那个卖拉面的老爷爷。糖也不是真的糖,只是我刚刚做了草莓奶昔,想着先来给你尝尝,那句话只是‘一根鞭子一颗糖’的具体表现罢了。”
他料想少女应当是在某节课上学到这句话的,然后在每一个闲暇间练习说这句话的姿态。早在那个人几乎遗忘的小学时代,他自己便喜欢用类似的句子虚张声势,想装出一副过早超脱于同龄人的样子,这样会显得他和那个人的距离更近,他并不在乎绝大多数同学怎么想,他永远都记得那些因恶意或纯粹无知而冤枉过他的嘴脸——只有那个人的微笑是值得去在乎的。美贯和他未曾流过同样的血,却在冥冥之中共享了同样的思路。
成步堂龙一,走过三五条寂静的街道,观察过五六个来去如风的行人,在风与泥土的冲击中感受着厨房的暖气和喧哗的生意,露出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像个从未被伤害的少年。
2.
美贯就读于当地一家私立小学。少女学习成绩良好,但成步堂并不希望她成为那种卷童年时光考各种证书上名校的人。御剑说我知道,学校只是安保和饮食条件略高于同期,美贯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让她过上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下自习的生活的。
少女又将注意力放回手工作业中,当她沉浸于思考时,连御剑都不能干扰她分毫,成步堂将从街上捡来的几片干净落叶放在茶几上,因为不确定女儿的需求,宽叶窄叶绿色黄色的叶子被乱七八糟叠在一起,美贯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他便将行李箱拖回客厅餐厅中间的隔断处,开始一件件整理速食食品、生活用品和清洁剂,御剑曾笑过他这个习惯,带着行李箱出门,大概会被当作路过城市的旅人。而他的生活原则一切以快速实用至上,因而不需要那些充分证明他身份的道具,无论遭遇挫折与否也能过得很好,鉴于此,检察官还是给他买了一个看不出价格的厚实行李箱,方便成步堂在每个极端天气到来之时做好一只大仓鼠。
他拿着晾衣架来到阳台,栏杆外已可见墨色如硝烟在天幕中滚腾,从远处听来朝日台的新闻预报:“关东地区南部大到暴雨。”可能是重播,因为泥巴的气息立刻肆虐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收下魔术斗篷、最后一根Jabot,再进屋时女儿正坐在茶几矮凳上愁眉苦脸地托腮沉思着,他一边将衣服叠好,一边询问着。
“有设计不好的地方吗?”
“有,”年轻的魔术师拿着一小片枫叶比比划划,随后叹息着换成干枯的樱花瓣,在人的脸颊上贴了一滴眼泪,“我做了一个小房子,房子外面有一个花园,但等我贴完了才发现,‘原来君’根本就不能被塞进房子里,刚才只顾着贴却忘记了这么重要的问题,‘原来君’有这么大一个房子又有什么用呢?毕竟他进不去。”
成步堂哑然失笑,美术本上,美贯用了相当大的篇幅做了一个豪华小屋,然而的确有一个小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外,美贯刚为他加上的樱花眼泪生动极了。
“房子很大,‘原来君’更大,这只是因为透视罢了,”这说法显然不能安慰聪明的小魔术师,从小接触障眼法的她当然知道什么是透视,“只要我们知道这是‘原来君’的家就好了。”
“不可以呀,”美贯却异乎寻常地执着摇头,“没有证明的话,谁能知道那是‘原来君’的家呢?老师这次给了限制,不能在画面上留下任何文字,根本就没办法在房子上画上门牌,所以,如果老师问起来,我完全没法证明这是‘原来君’的房子——万一她说‘原来君’其实是偷别人的家被赶出来,或者因为没有家只能在外面徘徊怎么办?”
根据成步堂少数几次开家长会的探查理解,美贯学校的老师显然并不会发表如此业余且过分的言论,然而成步堂想起公寓门外也没有门牌,毕竟他和美贯常居之前,这里只是事务所的二层,甚至根本算不上严格意义的居民住宅,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人要给他们寄信了。
“没关系,NHK说明日雨就会停的,等雨停了,我们可以去外面再多捡几片红色的树叶。”
一阵雾气冲上了成步堂的鼻子,让他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是窗外开始正式下雨,还是自己突然跨入时光的另一个分镜,另一个人好像是突然闯进这孤寂的画面中的,但成步堂却知道他一直都在——带着美贯一起其乐融融做好了饭,随后洁癖发作立刻闯入浴室收拾自己,晚上想必要自己来洗碗了。
御剑穿着粉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没彻底擦干,有些迟疑地眯起眼睛看向成步堂父女的方向,确认美贯也看着他时,便露出温柔的笑容:“可以用新捡来的叶子多做两个人陪在‘原来君’身边,这样就能证明‘原来君’是和他的家人一起出门的,他们只是外出游玩,断没有三个人一起被赶出家门的道理。”
美贯给他递上眼镜:“可会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说呢?”
御剑从片刻的眩晕中醒来,美贯亮闪闪的眼睛,成步堂深沉的若有所思的眼睛一齐看过来,他回答道:“如果有人胆敢这么问你,你就说:‘那又如何呢?不管是不是被赶出来的,‘原来君’有两个帮手可以帮他一起重建一个房子,也可以帮他抢回原来的房子,只要家人还在,他的家就在。’如果还有人再对你说不好的话,你就用我上次给你的录音笔录下来,交给老师作为证据。”
女孩露出真情实意的微笑,把画中小人的樱花眼泪拂去,站起身,兔子一般地蹦到御剑身边拥抱他,用脑袋蹭检察官的袖口:“那御剑叔叔在周一之前是不会离开家里的是吧,我记着呢,御剑叔叔的公休假还有四天才结束,可以在家里待到周二再回去吗?我会和爸爸一起把家里收拾干净的。”
已经升任副局长的检察官脸上掠过迟疑,然而在看到成步堂的眼神时他便即刻妥协了,“假期我会一直在这里的,一定会,”他摸摸美贯的脑袋,“明天如果雨停了,我带你们去京都,京都有个游乐场最近正在搞活动。大后天我们可以继续待在家里,不过明天可能要多采购一些东西回来……”
“不必了,”成步堂说,他指指放在客厅与餐厅交接中央的箱子,“该买的我都买回来了,用一个月都没问题。”
在御剑的错愕中,他露出胜利般的微笑:“采购标准起码高于我本人平时日用三倍以上,斗胆请副局长报销一下。”
3.
刚说完不到十秒,迟疑的雨终于从天而降,一阵凉风混杂着外部的湿意吹入客厅。美贯兴奋地披上外套,把饭菜都端到阳台上,一边吃饭一边开始絮絮叨叨述说本周学校的趣事、魔术表演轶闻及刚看过的动画片里的奇幻剧情,场景实在难得,两个大人本次并没有提醒小女孩好好注意餐桌礼仪,而是任凭她讲着、笑着,把一个个日常中已经见烦了的事物都编进自己的故事里。
“……于是那天绫小路君就问我,如果大洪水来了要怎么办呢?最近的雨越下越大了,会不会有一天大雨就像洪水一样从天空中冲下来,把我们所有人都淹死呀。我说那怎么可能,你之前的通识课都在打瞌睡吗?再说了,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不好的,每次下大雨的时候我都特别开心,因为这样爸爸就不用出门打牌了,现在连御剑叔叔也到家里来走不掉了,只要停电或者下雨,我们就可以像这样团团坐在窗边说话,没有比这更好玩的时候了!”
成步堂喝着女儿亲自做的草莓奶昔,糖意外比他想象中放得少,无论是御剑还是美贯,都熟知他不怎么嗜糖,调制时反而谨慎得有些过度。他心里清楚,美贯实际上和他们两人一样,因为早慧和不幸相当患得患失。他无端想起几年前刚到这栋公寓的自己,那时候公寓只有自己一个人,老旧的窗户他根本懒得去封,任狂风暴雨在外面震慑天地,他只管开着微弱的台灯,自己翻开那张报道“恶魔检察官”的报纸,仔细抚摸那个满是油漆味儿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那时候楼下还不是“成步堂演艺事务所”,也不是“成步堂律师事务所”,事务所最初的主人美丽干练,精明的脸庞如今想来几乎让人落泪,“公寓要比门面便宜不少,绫里家还是有些积蓄的,所以我就买了下来。本来打算把二楼租出去挣点外快,不过既然你没地方住,就便宜租给你吧。”他感念恩师的接济,因而在美贯到家之前,还从未产生过要离开的想法。
某个仍然孤寂的日子,雷声把夜晚吵得过于喧嚣,他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感觉身上起的全是冷汗,尝试入睡又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理智告诉他这个点往这里来的只能是投机的抢劫犯或穷途末路的杀手,然而敲门声持续不断,却无论如何没有变得暴虐,只是不断有节奏地重复着。成步堂鬼使神差地靠近大门,没有猫眼,他只好蹑手蹑脚屏住呼吸试图听清门外的动静,那人似乎穿着皮鞋,或许还拖着一个行李箱,一声脚步跟着一声轮响。
一墙之隔,他仿佛听到了窥探自己内心的幽微的叹息。
成步堂说:“大晚上的,为什么要选择我这里呢?”
御剑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可笑的是他的伞实际上就挂在门边。御剑比他那天在看守所看到对方时更加惶然无措、迷茫无依,终于有了一丝符合他本来年龄的脆弱感。他条理清晰地表示狩魔豪进了局子,以前的公寓是对方熟人名下的,而他自己刚刚看好的新房子还要过几天才会交付,他不想在这时候看到任何与狩魔豪相关的事物。狩魔豪的部分完毕后,描述便越发混乱,声音也失去了底气。
成步堂说:“如果没有选择,为什么不早点来?你在外面转了多久?”
御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瞬间他就打算转身了。成步堂立刻抓住他的手,把他连着箱子一起拉入了公寓里,“我给你事务所的钥匙,就是为了预备今天这样的情况的。这里还有个客房,只是比较小,你不嫌弃的话最近可以住在这里。”
来人轻轻应了一声,成步堂把他按到沙发之前,检察官似乎还在为自己衣服打湿而踟蹰着。
成步堂瞥了他一眼,拿出备用床具往客房走:“浴室你看到了,赶紧进去换衣服吧,沙发是原房东留下的,偶尔沾湿并不要紧——习惯不了也还请习惯一下,在这里总得过一过凡人的生活。”
那时候御剑或许以为自己是在嘲讽他吧。
当晚雨越下越大,成步堂用铁丝和硬壳法律书顶着窗户,然而雷很快也来了,铁丝被压倒,闪亮的光劈开夜幕。成步堂第一次发现房间隔音没那么好,一阵清脆的打翻玻璃杯的碎裂声让他即刻起身开门敲门。客卧里没有动静,好几种不安的想法即刻攥住了他的脑海,他破门而入,御剑正坐在地上,身边是浅蓝色的玻璃杯碎片。
看到成步堂过来,御剑下意识地要逃跑,然而腿只要一动就扫到玻璃,成步堂立马喝止,把他扶起来放在床边,自己又找了扫把迅速清理干净。末了他回到客卧,坐在床的另一边,背对着御剑,他想,或许检察官在这种情况下不愿意总看着自己的脸吧。
雷暴的间隙中,御剑刻意将声音掩饰得镇定:“水杯我会赔给你的。”
“不用,那也是原房东留下来的,算折旧也不值几个钱了,我也不至于缺一个杯子。”
御剑把头埋得更低,那时候他们都找不准交流之间的边界点:“我没有说你吝啬身外之物的意思……只是我今晚总给你添麻烦,实在是很抱歉……”
他知道御剑是个骄傲固执的、道谢也只会“唔嗯嗯嗯”的人,因而听他公式化地用上敬语,反而让成步堂烦躁无比,他决定转移话题:“你害怕打雷?”
他思忖这是否是地震ptsd的连锁反应,御剑当然也不愿意轻易承认自己的弱点,然而谈论这个话题总比谈论界限要好。
又一道雷闪过,在那颤抖的千钧一刻之际,他坐上床铺,从背后捂住对方的眼睛,雷声咆哮了好几秒,成步堂感受着怀里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
御剑说:“有一点,刚刚那一下太大了。”
成步堂反问:“那你以后也要一直这样吗?”
当晚成步堂也强行挤在客卧里,床铺挤下两个人有些吃力,一开始御剑看着窗外,而成步堂贴着他的背,很快御剑便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情形了,便翻身过来,面对着成步堂的脸,成步堂看起来已经睡熟了,呼吸匀长地轻喷在他的脸上,奇异的安心感让他慢慢陷入梦境之中。
装睡的人睁开眼,心中仍为检察官方才那些失态又逃避的行为惆怅着,然而他也不敢翻身,只是观察对方藏在阴影中的睫毛,因先前的装模作样而发出一声疲惫的轻叹。
睡梦中的人皱了皱眉,骤然又露出似乎抛却了所有烦恼的微笑来,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4.
美贯到家之后,成步堂一度想换个新房子,失去了律师身份,重新开始也理所应当,然而在波鲁哈吉的工作也是后面才找到的,对于经济方面的事情他总有些鞭长莫及。
善解人意的少女很快在哔哔鲁芭站稳脚跟,美贯说在她成年之前,80%的演出报酬都可以挪作家用,提案立刻被成步堂反驳,成年男子觉得用小孩子的钱实在可耻。少女用她那总能穿透人心的眼神含笑看着养父:“我知道爸爸在担心什么,没关系,不用我的钱,也会有人给你送钱过来哦。”
这句话完全是写实,御剑向他们推荐过好几套环境更佳的公寓,并承诺可以支付美贯那一部分费用,“总不能让孩子也住连雷雨都挡不住的房子里。”有关美贯的事情,成步堂自然不会坚持莫名其妙的倔强,奇妙的是每次他们想搬走的时候都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上一次是出售方突然反悔,上上次是看上的公寓居然无端成了凶杀案现场,这个案子最后还落到御剑手上。
美贯反而开开心心的:“或许有精灵想让我们留在这里吧,直到爸爸和御剑叔叔找到更好的房子为止。”
他们请人重新粉刷了墙壁,加装了钢筋和隔音层,客房被重新设计成少女的卧室,摆上绿植和帽子君。完工的那天几个人一起坐在封好边缘线的阳台上吃茶点,御剑不习惯这样随性用餐,然而美贯乐意,也就由着她去,无形的纵容也缓和了他身上固有的那种的紧绷持重。
“……然后我就跟绫小路君说,下次打雷别躲桌子底下了,你就抱紧我,我把你眼睛捂住……”
成步堂方才没认真听,抓着“抱紧”这个自觉危险的关键词就开跑:“绫小路君是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啊,美贯刚才用的代称很清楚了吧,”御剑推了推眼镜,放下手中的蓝色卡通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成步堂,“还说她们一起在舞台剧上表演美人鱼的姐姐们呢。”
完了,走神被抓住了。成步堂心虚地吞了一大口草莓奶昔。
晚饭后美贯回房间休息,成步堂料定她今日大约会抱着平板多看一会儿动画片,但明日行程未定,稍微纵容一下也未尝不可,只提醒她早日睡觉,已装上头戴式耳机的女孩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迅速回房。
两个大人则往对门主卧方向走,成步堂本来要先洗,然而刚把水打开就看到同样脱得赤条条的御剑拿着一条浴巾走了进来,神色缓和,带着方才一直持续着的充满深意的笑容,他轻轻推了一把成步堂,坚挺的刺刺头顿时被水摸下后颈和额头,躲闪不及的眼睛下意识闭起来,无缝接上一个充满柑橘味的吻,御剑轻轻环住他的身体,抽手把淋浴器按在浴缸中。
成步堂仍闭着眼睛,感受额头上的亲吻:“今天这么急么,我以为你会等美贯睡着再说。”
“你该信得过我选的隔音填充材料,”御剑从额头吻到胸口,检察官的嘴唇一向很软,亲的时候就像一团柔软的棉花糖在身上滑动,“做饭的时候我侦查过,她追的动画今天连播到大结局,待会儿绝对不会想出来了。”
“你现在也越来越坏了,心思全拿来放这种哨。”成步堂低低地笑着,水已经没过浴缸的一半,他睁开眼,御剑还戴着眼镜,虚跪在他的大腿上,隐蔽的部位似乎已经水光潋滟,正对着他慢慢抬头的性器。
检察官本来还想再厮磨一会儿,身下人却冷不丁伸手插进他的小穴中搅动起来,成步堂失去律师徽章后一直很喜欢这样捉弄他,在牌桌上叱咤风云的手按在他的穴里带来一阵阵快感,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次次耐心地问自己“可以吗”“力道会不会太大”,他伸手之前带着怎样的表情、大概会使什么力道玩弄他,御剑已经大概摸了个清楚,偶尔失算了,被弄得控制不住眼泪,成步堂好像就突然觉醒了两三年前的手足无措,在他脸颊和手上吻来吻去——如果手不是还放在穴里温柔地抚慰着,大概可信度更高。
但是御剑也不会告诉成步堂,自己甚至有些迷恋这种轻微的疼痛,说到底这种事情真是……
——让他自己去想吧!
成步堂又摸了一会儿,御剑继续亲吻他的脖子,没过多久御剑就把穴直接贴上了硬得已经差不多的性器,稍微调整了角度就直接把东西吃了进去,开始上上下下地起伏着,成步堂被压得有些吃力,心想副局长大人近日体重是否增了,然而被湿软夹住要害刺激得头脑发昏,觉得这么说大概明日非得补腰子不可,偏偏无论如何想说几句话,想来想去便拿白开水般的日常生活凑。
“美贯这孩子……是不是有点过于迷恋末日场景了,她依然觉得这个房子不属于自己吗?”成步堂被坐得有点龇牙咧嘴,感觉阴茎还在不断变大又被挤得疼痛,他拍拍御剑的屁股示意对方轻点。
御剑嘶了两声,干脆也摆烂地直接坐在他身上前后研磨,“幼年失怙失恃的孩子总有点敏感的。”
这一点御剑颇有心得体会,成步堂便不好再讲,专心向上顶了两下以作补偿,御剑抖了抖,斜了成步堂几眼,直接将两个人翻了面,“你动。”
好吧我动。成步堂觉得自己不能吃亏了,蓄了力气开始大开大合,把御剑干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温热的洗澡水偶尔被带进穴里,让他有种失禁的感觉,没过多久,检察官浑身开始抽搐,成步堂却突然吻上了他的胸口。御剑突然有些恼了,扭过上半身躲开他的亲吻,身下却因为牵动而平添了一丝快感。
成步堂无奈道:“怎么啦,多久没这样了。”自从他丢掉律师徽章以来,反是御剑包容他比较多,以至于对检察官别扭起来的情形都有些陌生了。
“没什么,就是待在家里有点闷。”被顶得内壁已经开始收缩的人此刻却恹恹的,望向百叶窗的方向,透过缝隙,外面的世界是一片深灰。
牌手刚刚还在缱绻中的肢体迅速冷了下来,“你厌了?”
“不是,没能给美贯带来安全感,我很抱歉。”学会道谢的路漫长又遥远,经典日式道歉在重逢后却总是一套连着一套。
花洒突然失控了一下,一泼冷水将牌手浇了个透心凉,成步堂气笑了,同样并非第一次,他对此评价是:彼此都曾以担忧的名义再三刺激过对方,左右不过再需要一次安抚罢了。
这不是御剑一个人的问题,每次兴奋之至时,内心却总声音提醒他乐极生悲,花朵艳香散落之后*1,就无处可寻了——他内心有同样的恐惧。
重复的问题又仿佛着魔一般落在他耳边:“你若要找一个人安定下来……对美贯的生活自然是更好的,不过,在找到那个人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上一次御剑说这种话的时候,他气得当场就想一走了之从此不复相见。当时是怎么原谅的呢?第二天检察官买了一大堆甜品来看美贯,他脑子还因为前天的争吵昏沉沉的,又借着孩子的名义若无其事地将人留下,往往还备好那个人能用足足一个月的高档日用品,然后那家伙就会自然而然地加倍报销回来。
而今自己的东西还在他的体内,两个人片刻前还在闲话家常一般谈论女儿的事,蓦然被问了这种话,他愤怒又难过,于是那句话就断在此处。
“所以呢?”他俯身把御剑搂得更紧,性器也插得越发深入,顶到危险的位置,像要把对方揉碎一般。往常他们都太不理智了,他如果要回应,就该听明白那段对方没有出口的话,即使那可能指向令人恐惧的结局。
御剑扬起脖子喘息着,反而稳定了情绪,“但如果你找到了那个人,请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然后他会避开那个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人,在相识和不得不祝福之前就离开。*2成步堂在心中默默补上检察官没说完的话,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比如一直以来认为只要自己扛住所有风险,美贯就可以幸福快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再比如到现在为止,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对御剑说过一句“我爱你”。
5.
周六早九点左右,雨骤然停歇,御剑拉着成步堂和美贯去了京都,出行堪称突然,然而这不过是御剑所制定的诸多备用计划之一罢了。少女兴奋地绕着手上的魔术道具对着窗外望来望去,两个成年人心照不宣假装前晚吵架并不存在,阿尔法罗密欧跋山涉水,底座粘上斑驳泥点,成步堂还笑他买车多年终于也不心疼车了。御剑说反正回来就会做检修,再者,倘若车有灵魂的话,大概也会以自己经历风沙为傲吧。
短暂在酒店吃了午餐,换了浴衣,三个人一起去了莲华王院本堂。游览是美贯先前某日提出的,某天她在手机上刷到了列居其间的雷神雕像,便一直想要亲眼观摩,“凌驾雷雨而来,克制一切邪恶,有点像御剑叔叔喜欢的大将军。”因为这句话,御剑便想着一定要有天带她过来。
往右走,即使三个人都不信佛,也被近千个齐整排列的雕像震慑得难以言语。“听说一定会有一尊观音与自己或想见的人长得很像。”来之前美贯是这么和他说的。他凝望着不透光的本堂中熠熠发着幽光的塑像,每一座都面对着他,每一座都在慈悲地望着他,微闭的眼眸仿佛下一刻就要垂泪,无数言语仿佛悄悄冒进了脑海中,回神却是宁静的。
他又悄悄回头看走在最后的成步堂,他似乎为某座观音迷住了,头抬得极高,屏住呼吸,好像面前的金箔雕像化活了一般。
成步堂抬头,平静时仍是渴望的,院外悠扬钟声让御剑对成步堂产生一些奇妙的想法,刚丢掉律师徽章那阵,他给对方打了十几个电话,成步堂接了最初的一个,只告诉他收养了委托人留下的女孩,其余的问题尚可解决,后面的消息他便不回了,御剑便找到他的公寓里,第一次用了温和的、仿佛担心伤害到他的语气一般问那个女孩的情况,问需不需要搬走,这个房子太破,心怀愤懑和恶意的人会源源不断地找到这里。
然而成步堂,不管是情绪不够稳定,还是在急促的人生漩涡中似乎刚刚抓好那根麦秆,低着头,微笑着,无力地朝他摆手,前律师说他会处理好这个问题的。
所以到头来还是会有地方后悔,但再来一次他也绝不回头。
成步堂一直矗立在那处不走,御剑便想去牵他的手,指尖因相触而酥麻的瞬间突然意识到此处是圣地,饶他并非信徒,也不该如此僭越。
他的手退却了,成步堂反而把眼睛放在他身上,男人没戴毛线帽,甚至为进入圣地好好收拾了一番,只有一根怎么也收拾不下去的发毛倔强地垂在额头,他看起来像还没失去律师徽章的时候,但御剑希望那同样是不久以后的未来。
大约他也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吧,成步堂快走了一步,指尖轻微勾动,御剑就是知道那是“跟我来”的意思,在博大的慈悲面前,在美贯的引渡下,他们静静穿行着,保守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驻守的僧侣唯独拦下成步堂,劝说他供奉一支蜡烛。牌手有些尴尬,家里因曾有先祖留英的缘故,意外与基督教渊源更笃。他下意识地望向御剑,御剑却劝他接了,“一点心意,想来佛祖也不会怪罪,何况大师觉得你面善。”便笑着带美贯率先离开了本堂。
于是在僧人的注视和指导下,成步堂磕磕绊绊地参拜了主像观音,将一支蜡烛插在贡桌前,此时不可直视观音的雕像,他看着温暖的烛光在心中默念,既非信徒,对佛祖的祈求也是克制的,只许了三人平安喜乐的愿望,默默鞠躬而非参拜。他向僧人点头示意要离开,刚走出门槛,却被拦了下来。
“施主内心尚有余火未消。”僧人表情平和。
“的确如此,佛祖不会怪罪于我吧。”成步堂苦笑,然并无愧疚之心。
僧人摇了摇头:“憎恚为性,能障无嗔,不安稳性,恶行所依为业。*3某些嗔恚间有太多因果孽债,不可一概而论。小僧方才斗胆观施主面相,施主看上去平和但不肯妥协,同类者不可谓全然不见,也绝非随处可寻。”
他往成步堂手上放了个无端出现在此处的平安御守,成步堂疑惑地望着他,僧人又坦然道:“我非生来莲台人,但愿助人匡扶世间公正,渡厄脱苦海。施主的生命线很长,又极其坚韧,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成步堂盯着交织着红蓝色绣纹的御守,心神一动,留住僧人:“我、我有一事相问……我心悦一人,可若真的长相厮守,大抵会祸害他的前途吧。”
僧人停了步,微笑了一下:“施主切莫妄自菲薄,岂不闻‘花虽芬芳终需落,人生无常岂奈何’?许多事情固然有因果报应在其中周旋辗转,然而今生的福报却是要自己去造的,施主既然有决心,为何偏偏恐惧这最简单的东西呢?”
说罢便没入无光的本堂中,成步堂本还想追进去,却被不知何处来的大风绊倒在台阶上,怅然失神,只得离开。
御剑给他发了消息,但他不太会用智能手机,便在检察官说的凉亭里待着,和风吹来几片染透的枫叶,被他好好捡起来拂去灰尘收入囊中,直到一大一小拎着三杯柑橘红茶来接他。
6.
他们只点了一支蜡烛,太阳西沉不久,未尽的雨还是落了下来,从窗外可眺望大片山寺没入红枫的景象,入夜之后更显得静默。酒店不算豪华,另制造出一种亲切的气氛,御剑裹着深红色的丝绸袍子看着远处只见轮廓的塔,与昔日在逆转县眺望霓虹光塔也没什么区别。
就像一块华美的宝石总是倚靠在自己身边,无论住在休假别墅还是破落的单身公寓轮廓,御剑的存在总是那么显眼。小心翼翼、惊喜倍至、患得患失,对于奢侈物的珍惜能一模一样挪移到对那人的感情中,然而不知不觉间成步堂也习惯了,所以当御剑放下酒杯,取出酒店放在床头柜底层的安全套时,他只是静静看着。
“你不好奇那僧人对我说了什么吗?”他甚至不用假定对方完全不了解这件事。
御剑拆开包装盒,皱眉看了下标识尺寸,“很早之前父亲跟我说过,许愿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其实到九岁我都不知道他许过什么愿。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想也想得到大部分是与我有关的。”
成步堂哑然,他想起自己幼年时期其实很少认认真真许什么愿望,家里一切安好,除学级审判外也没遇到过什么难熬的事,无忧无虑也就别无所求。除了每年期盼早日和御剑取得联系外,几乎没有执念。等他成年后又狂风骤雨一般遇到太多事情,更是把这种小小的安慰放在脑后了。
“那你想知道吗?”成步堂换了种问法。
“你可以明天问美贯,或许她想知道呢?”御剑用下巴指了指内间儿童房的方向,“不用什么都告诉我,不知道的话我还可以做点美梦。”
这话简直不像御剑了,成步堂莫名听出一股决绝的担忧,担心对方还在生气昨天的事情,思来想去打算用身体赔罪,然而刚摸到对方胸前的红樱,御剑就把他的手打了下来,看他难得惶然的样子,御剑默视了几秒,突然哼了一声,头埋到成步堂下腹的位置,张开嘴含住了他的性器。
御剑居然把安全套抵在舌头上,等他用嘴帮成步堂戴好套子后,顶端恰好卡在他的喉咙上,吐出已然半硬的阴茎,示意成步堂给他喂床头放的柠檬水。成步堂也直接含了一口,用嘴和舌头将酸甜的液体渡到爱人口中。
一吻终了,御剑又笑盈盈地看着他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还在生气?”
成步堂老实点头,又叹气:“你刚才的话本来就像置气。”
“真有那么严重么,”御剑小声叨叨,而后又明朗起来,“毕竟扫兴话老是从我嘴里冒出来,但你问我,我就知道你没有介意,所以我更没什么资格介意。”
“我们之间不必谈‘有没有资格’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的确真心实意这么认为,”御剑说,“吵也吵了这么多回,了解了太多彼此令人憎恶的习性,还有什么不可以妥协的吗?”
成步堂笑了:“那以后别天天拿‘那个人’来刺激我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人了……不会再有其他人了,这样说话,刺伤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呢。”
他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腰:“我要一直和你做爱,哪怕你厌了也不准跑。”
御剑有点嫌弃地看着他:“今天真得小声点,美贯就在隔壁呢。”
进入御剑体内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绵雷,完全不到吓人的程度,成步堂还是感觉检察官的内壁紧张地收缩了一下,他把松软的被角又往上压了压,恰好遮住脖子又不至于发闷。成步堂说别看就好,这种程度的雷还吵醒不了美贯,说完就顶到了花心,从湿润的洞里挤出一波温暖的热流。御剑压低了声音嗔道:“慢点,慢点!”他怕舒服过头了就真的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
成步堂稍微收了收力度,不再大开大合,但仍然在他的体内激烈研磨着,好像要把御剑彻底镶嵌上自己的痕迹。御剑高潮的时候咬着被子压抑呻吟,泪水时不时掉下来,成步堂为他拂去时,御剑还要轻轻咬他一口。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时不时太过分了,分明一直在退缩,平白给两个人的关系带来这么多困扰,但他无法控制那些伤人又强撑体面的言语脱口而出。
他时不时回味着“不会再有其他人了”这句话,哪怕这句话的期限只在本次床笫之间,他也不想忘掉,一个已经当了副局长的人还如此多愁善感,想必是令人耻笑的吧。
实际上成步堂给了他相当多的希望,只是他觉得还不够,从对方在家里凝视他的眼睛中能看到,从他第一次在雷雨夜擅闯公寓时对方望向他的眼神中能看到,成步堂还有什么话没对他说。
他隐约知道、期待着,在日复一日的交流和争吵中有逐步累积的坚信,也有偶尔担忧自己的每一步揣摩都是妄想的恐惧,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他要帮成步堂找回他失去的东西,他也要听成步堂亲口把答案说出来。
7.
第三天他们要去当地迪士尼乐园,御剑换了一套相对他平日着装勉强算得上低调的常服,衣领和袖口绣着暗色的纹路。他递给成步堂一套白西装,蓝色内衬和红色领带让他一时失神,只有上次陪御剑去洛杉矶参加某个法律界研讨时,他才穿过类似的衣服。
御剑说,待会儿美贯要参加游乐园明星赛,你这个当爹的可别给他丢脸啊。
成步堂一脸蒙逼,不自在地理了理领带,“我一直都不太会理这个。”他望向御剑,对方居然微微有些脸红,“其实可以你去陪同她参加的。”
“昨天下午我看线上报名名单,绝大部分家长和孩子的姓氏是一样的,”御剑温言道,“也不能随便让美贯被人议论了去。”
之前某人可是一脸忧伤地用家长角度说,很遗憾没能给美贯以安全感呢,成步堂有些感慨,御剑现在不看他的脸了,在帮美贯理她今日戴的欧式小礼帽,其实你是自己想看我穿白西装吧。
比赛时御剑站在圈外,挎着大大小小的包和袋子,横放手机严阵以待。美贯要用玩具枪在天花板打下足够多的小气球,而两个成步堂的脚下是仿液压地面和乱晃的浮力球,尽管美贯台步基础良好,但一被天花板分去注意力,就难免顾及不到脚下。成步堂一开始还在试图在浮力当中抓稳女儿的脚,结果他自己倒是一不留神滑倒,不停弹跳捣乱的彩色球球差点把美贯也拉下去。
“成步堂,把思维逆转过来!”御剑急得在外圈大喊,完全忘记还有多少人在围观。
“什么逆转?这又不是打官司!”成步堂摔得屁股有点疼,话不经脑子脱口直出,然后迅速意识到不能在这时候打击到美贯的战斗热情,连忙对女儿说了好几句不要紧。
美贯还在艰难平衡脚下,同龄人中值得称赞的体力也耗了七七八八,好一阵没打下气球,虽然先前大部分亲子组合的状况比他们还要糟糕得多,但成步堂知道自己的女孩有多倔强,“爸爸你真得想点办法,我快熬不住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先虚张声势,然后小小求助一下场外吧!——反正那家伙如今也绝对算得上孩子的另一个家长了。成步堂一点点丈量靶场的大小,又看了御剑那边,检察官似乎为自己的失态憋得脸红,然而望向他们时仍悄悄地做了口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浮力”。
虽然听起来荒谬,但御剑在危急时刻能想出的思路总归也值得一试,既然没办法纯粹稳定底盘,那么反过来,把底盘加高呢?
“美贯你小心点,先躲开,爸爸要整个大活儿。”
在美贯小小的惊叫中,成步堂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浮力球立刻载着女孩上升,就在这时候男人叫她赶紧拿枪,少女反应迅速,对着突然间射程近了好几倍的气球大开杀戒,电子记分牌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飞快增长,成步堂美贯的名字也几乎迅速从榜单上五六名的位置窜到了第一。
“这算作弊吗?”有刚刚参赛过的家长惊讶道。
“我刚刚仔细研究过比赛规则,没有限定家长不能利用浮力和弹力球这一点,何况家长是不能拿枪的,本身只是作为孩子的辅助存在,所以,这当然不能算作弊。再说了,那个孩子能趁着地面急速上升时迅速找到平衡,可不是每个人这么年轻时都有这样的能力。”
御剑检察官,在京都的某个亲子友好的迪士尼乐园,洋洋得意、颇有条理地对围过来的游客们解释着那对还在嘎嘎乱杀的父女行为的合理性。
冠军奖品是雪之女王的透明冰雪斗篷,然而做工实在堪忧,美贯大失所望,“这还不如上次御剑叔叔找的那家定制cos做的呢。”成步堂心说找高级定制裁缝店做cos服这种事情放在现在的动漫社都很炸裂吧,起码他们勇盟大学戏剧社和动漫社肯定不这么干。然而他只是摸了摸美贯的脑袋,说是他们配不上女王的真心,但美贯只要得了第一名就足以证明值得了,不是吗?
御剑拉着他们去了酒店附近的一个亲子西餐厅,颇为豪迈地定了当天餐厅限量版的手工制作红丝绒蛋糕,“冠军今天可以敞开大吃一顿。”御剑把网纱斗篷折叠放进袋子里。冠军本人意外显示出一股优雅的镇定,把蛋糕不等分地划了三块端到两个成年人面前,“冠军拥有分配的权力,御剑叔叔嗜甜,最大的给你;我虽然想吃,但毕竟回去一周后还有个表演,这会儿吃太多,回去怕是一周都不能吃蛋糕了;爸爸不太爱吃甜的,但他帮我踩了这么久气球,得多让他吃点补充力气不是吗?”
美贯眨眨眼睛,“不过看他实在不爱吃这个,那我勉为其难拿待会儿的龙利鱼跟他换吧。”
成步堂喊了句异议,就他一个大男人不需要小丫头谦让的问题开展了贯穿整个用餐过程的讨价还价,“美贯大法官,分配利益的时候也要考虑好当事人的情绪吧!”谁知道女孩居然也学会跟他打太极,甚至记仇地翻起周五晚上他说自己牙口不好的旧账,几番拉扯,最终以美贯无视成步堂要求笑着强行把一瓶甜杜松子酒塞进成步堂手中并跑回卧室告终。
成步堂摇头叹气,人还不到三十岁,他感觉已经能用“慈祥”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己,有时候女儿过于有主见,就显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退休一般松弛的疲惫。
穿得比昨日更暴露的伴侣用裸足轻踢了他一脚,叫他洗完澡赶紧滚回床上暖被窝。
8.
御剑罕见地穿了蓝,成步堂洗完澡时他坐在阳台休闲桌上看窗外风景,袍子披在身上像一条连衣裙,仿佛黏稠跃动的海水,胸口裸露一大片雪色的风景,看得成步堂皱眉前去给他拢上,“你也不是二十岁了,山边露气重,别把自己弄着凉。”
检察官皱眉斜了他一眼,大抵能在内心吐槽他不解风情,然而这两天阴雨时间实在太多,比起那浮躁的情色之心,成步堂居然更理所当然关心起对方的身体状况来,俨然对方已经和自己同席共枕了二三十年一般。
御剑见他这会儿的确没有这个心思,倒是升起一股敬佩来,示意成步堂坐在另一边陪他看窗外。今日回来得尚且算早,太阳还未没入最后的地平线中,在他们吃饭时不必打伞的小雨一直舔染着山色,被夕阳照成金红色的枫叶环绕着静默的古建筑,云烟缭绕不似人间。远处似乎有一座桥,成步堂便闲聊起宇治桥姬的传说来,很久以前还在学艺术时他没少搜集各地传说,此时面对京都也心有所感,洋洋洒洒讲评了一大篇,御剑边点头边叙述访婚制对女性和被辜负之人的摧残,他举的例子是维丽丝幽灵,成步堂说我知道,大学时他们还改过《吉赛尔》的话剧版呢。
稀里糊涂讲了一大堆和接下来的生活、和压力与性爱完全无关的东西,两个人居然找回点久违的轻松。成步堂说我们有多久没这样说过话了,只谈愉快本身,谈理想和爱好,谈和我们本身无关的东西,御剑说:那么我们的问题解决了吗?
成步堂说:“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问题吗?前天你给我和美贯做饭,昨天你带美贯去本堂外面等我,今天我和美贯赢了也有你指点的份儿,你那么自豪地向那些闲杂人等介绍我俩,还给美贯买胜利蛋糕,我们到底哪里不像一家人了?”
御剑沉默了一会儿,“家人同样有多种身份,作为‘孩子的叔叔’存在也可以视作家人身份的另一种体现,”他又下意识将话题拐回传说中,“心有所怨也不是桥姬的错,如果恋人不辜负她而是真正信守承诺归来,那么那些充满怨恨的泥眼*4相也不会出现吧,所以宇治大君宁可孤独抱憾而终也完全可理解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丝毫无自怨悲怆之意,成步堂听了滋味复杂,这家伙竟然要把自己比作心思沉静却终是恋上了别人的熏君呢。他站起身,捧过凝望天空的检察官的脸,扣住对方的后脑勺,狠狠汲取对方带着酒香的唾液,把两人的前胸下腹都贴在一起,没过多久就感受到对方平静外表下心如擂鼓,彼此摩擦的下半身开始发烫。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一路纠缠滚到床间,成步堂的腰蹭到御剑的手机,冷不丁发现对方屏保已经变成自己今日穿着白西装倒在浮力球下的那一瞬间。成步堂咬着他耳朵笑:“你就那么喜欢这套呀,早知道刚才洗完澡我就不换衣服了。”
御剑刚被他压成一个俯趴的姿势,听见这话倒是极其轻微地宕机了几秒钟,穿过半透明的蓝色浴袍,成步堂看见隐蔽的地方缓缓流出液体。
他听见微小的祈求:“现在换回去也来得及的。”
成步堂实在是受不了了,把对方腰往下一按垫上枕头,飞速跑去了衣帽间。
带着刚刚没喝完的杜松子酒,成步堂站在床边,衣冠整齐,面对全身上下就一块绸缎的检察官自动进入影帝状态,他叫御剑就着这个姿势,自己把袍子的下摆撩起来,御剑的呼吸更沉重了些,没有平时惯用的调笑回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把袍子撩到腰部,露出雪白的大腿和臀部,阴茎因为勃起已没在前面,两个洞都在微微张合着,方才流水的花穴里居然露出一根粉色的线来。
成步堂此刻真的笑出了声,刚刚随时露出一副撩人的情态,怕是等他刚出来的时候就受不住了。
他举起手,狠狠往屁股上扇了一巴掌,检察官压抑的痛呼里也夹杂着某种饥渴,腰肢稍微下意识扭动了一下,便按照成步堂最先定的姿势继续趴好,屁股上浮现一块红印,衬着肤色格外显眼,未铺开的被子上也湿了一小块。
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成步堂感觉自己又大了一圈,再多打几下,大约被子就要被喷得不能睡了吧,可惜带着孩子出行总没那么方便,实在不允许他过度发挥,这次过后必定要找时间补回来。成步堂又往浑圆的屁股上多摸了几下,把酒液往上面倒,清香的气息将被子上罪证的气味遮盖起来,他绕着对方的穴打圈,时不时还拉拽几下粉色电线,感受检察官越发绵长的呻吟。成步堂心下一动,想起刚才的事情,又要忍不住使坏。
“御剑检察官,诱供可是违反程序正义的呀,倘若未来你继续升迁,身居局长一职,被人告发这种黑历史,又该如何是好呢?”
检察官现在已经无法连续思考,便有些惊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又是一巴掌落下,声音清晰可闻,御剑慌得试图往前爬躲他,被成步堂一巴掌按回来扯掉袍子垫在身下,“免得请人来收拾被子。”腰在枕头上,乳头便自然而然不稳定地摩擦着睡袍,只让下身发情的味道更重了。成步堂也不多话,拉开西裤拉链磨蹭着肉缝外围,给对方一点点念想,“你真的不明白么,御剑检察官,三番五次想要探查我的心,想要逼出那句确切的话语,想要被探查又想要裸露,像个亲切的伴侣又三番五次地勾引着……”
他扯掉电线,湿漉漉的大号跳蛋还沾着御剑的体温,竟然让他有了种捏着对方心脏的诗意。
被卸掉了塞子的人却可怜得要命,检察官呜咽了几下,屁股就慢慢往后靠,试图用小穴去贴上那根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东西,“那你为什么总要吊着我呢,你再吊着我,我就要无计可施了……”
天晓得成步堂听到这话时有多感慨,这句话比那些礼貌的日式道歉要诚恳太多,好像养了十年的慢热家猫终于对自己露出了肚皮,好像对方真的把一颗热腾腾的心脏捧到他面前一样——要让御剑承认自己“无计可施”,大概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御剑被吊得实在难受,刚要下意识把手往私处伸去,小穴就猝不及防被贯穿,成步堂按着他的腰迅速抽动起来,后入式让每一次冲撞都拍打着他的屁股。他看不见成步堂的脸,低头只能看见自己在柔软状态下放松的胸肌因抽插而乱动着,但只要想到对方正穿着白西装仪表堂堂地干他,他就情难自禁地又溢了一波水出来,期待将对方的阴茎包裹在温暖的湿意中。
成步堂含着他的耳垂轻柔地舔舐,清亮的语音裹着温柔的分贝吹得他耳根打颤:“昨天在本堂,我许下的愿望是‘愿我们三个一世安乐’;我说不会再有别人了,因为我根本没有给别人许下这样的愿望,就算为了愿望实现的角度考虑,你也不许离我而去呀。”
他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御剑今天被干得极度忘情,直接扭头吮吸吞吐成步堂的手指,舔得津津有味,好像在伺候另一根肉棒。成步堂忍着脑袋爆炸的快感又抽送了几下,留住几分清明继续告白:“等回去之后,我和美贯搬到你家去怎么样?我知道你想提这个好几回了,前几次的公寓长得都和你家差不多。”
御剑还吐出手指喘息着反驳他:“别提那几套公寓的事了……再深点嗯嗯……真的不想回忆凶杀现场……长得像自己家的体验……摸,摸摸前面好吗……”他把成步堂的手按到自己胸口,牌手顺势摸上他涨大的乳头开始掐捏。
“胸好大……最近健身越发少了,是被我揉出来的……”成步堂还在他耳边低低地笑,淫言浪语一句又一句出口,“等到了你家之后……我要继续揉你的屁股。”
“那你要发誓……只揉我一个人的才行。”都到这份儿上了,快被逼到神志不清的检察官甚至还不肯放过他。所幸,答案是唯一的,答案是单向的,只是先前自己所承受的那么多思虑,总得叫御剑也尝尝才行。
成步堂突然把身下人的腿分得极开,阴茎直接顶入极限,他掰过检察官的脸,含情的眸子被他发亮的眼神烫走了几秒,又缓缓迎合回来,看起来神智尚且清明。他拉过对方又是一个深吻,几乎要舔到喉咙,带出对方的唾液后,两双唇对着彼此,那句几乎要被自然遗漏,但足以被接受者一人听见的五个罗马音就这样落了下来,几乎在那一瞬间御剑就高潮了,以一副全然被占有的姿态彻底神智迷乱,不停寻找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体液。
“不准骗我……骗我的话我就把美贯留着……把你扔回家,”御剑深邃的眼眶里含着泪花,“你这家伙,怎么总喜欢在床上发毒誓啊!”
实际上他根本就不肯放开成步堂,搂着对方又在床上滚了一段时间,痴缠着对方把沾满精液和淫水的蓝睡袍用早就备好的不透明收纳袋装起来,并取出备用睡衣,把房间收拾得根本看不出情欲的痕迹之后,才彻底叫成步堂歇息下来。
“你今天指挥我干太多事了,亲爱的,”成步堂佯装不满,“蛋糕我可没吃多少,鱼肉可经不住消耗。”
御剑眨了眨眼,从第一格床头柜里取出了一份晚餐时成步堂根本没注意到的切块,他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平时叫你吃你还嫌腻呢,今天是我提前料到有这么一遭,”检察官扬起下巴,露出胜利的微笑,“明天我开车,你操什么心?还是赶紧把搬家计划做出来,周二我回检察局之前要检查。”
在成步堂故作夸张的唉声叹气中,检察官给伴侣那边的被子铺上一层毛巾,喋喋不休地要求他别把蛋糕碎屑掉在其他地方,否则美贯明天非得嘲笑他们两个不可。做完这些,他别过脸去翻手机消息,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心情,“现在叫你做个计划你就觉得被压榨了,等有了证,天天使唤你,你要怎么受得了这种压力呀!”
成步堂一叉子把奶油送进御剑嘴里:“什么证?律师资格证还是结婚证?”
END.
咪:我们这个世界按照设定不是只有律师徽章吗?
成:结婚要去美国或者欧洲啊,万一能在当地顺便拿个律师资格证呢?冥不是都可以?
咪:?(好像很有道理但之前还真没设想过的道路)
1: 《伊吕波歌》:花朵艳香终散落,世间谁人能长久?(色は匂へど 散りぬるを 我が世誰ぞ 常ならん),又译作:花虽芬芳终需落,人生无常岂奈何(后文同样出现)。原作是佛偈,不过在国内出名应该是因为某两首小黄曲,翻译版本不同造成的观感也是本作其中一个脑洞溯源。
2: “无法祝福来人”这一情节在某篇日本太太的成御文中出现过类似的,因为本篇需要于是借鉴了这一部分,不过我当时只看了截图没有看到全文,于是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高度解构化用一下,如果我考证到是哪篇会加上注释。
3: 《成唯识论》
4: 泥眼:能面的一种,在能剧中通常表现的是女性因嫉妒心生怨恨变化为般若过程中的第一部分。